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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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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即使知道自己有可能被算計了,可是眼下微生斂卻也沒有時間再去和已經臉色蒼白的李幼如繼續爭辯。

他在街道上快步小跑著,本想要找一個藥鋪能夠幫李幼如看病,可是卻被她拒絕,只說休息一夜便能好。

於是轉而尋找能夠落腳的地方,微生斂剛剛過來這裏的時候,印象之中路邊是有一個客棧的。

黃昏日斜,人也漸漸少了,百無聊賴的掌櫃剛關上門,正感慨著今日生意平平,沒想到下一秒客棧門就被人猛地撞開了。

一個臉色黑沈的男子抱著個面色蒼白的女子闖了進來,眼見對方來勢洶洶,掌櫃被嚇一跳後才遲疑著問:“兩位是,住店?”

“是。”

掌櫃強撐著笑容,哈哈一笑道:“那兩位要幾間客房呢?”

這個問題及其尋常,可偏偏剛說出口,就能看到男子臉上神情一僵,不知是羞意還是憤慨,瞬間眼下染上有些許紅。

掌櫃意識到什麽般連忙改口道:“咳,其實今日小店生意不錯,僅剩一間客房了。客人你意下如何,能暫且住下嗎?”

閉眼聽著動靜的李幼如是差點笑出聲,但還是把嘴角努力往下壓,不讓人看出端倪。

微生斂則內心掙紮,許久才勉強同意:“……行。”

“這邊請。”

房間雖然狹窄,但是還算是幹凈,這一點還算是微生斂較為滿意的,至少比起山裏的雜物房整潔。

李幼如感覺到自己被輕放在了床上,而後又聽到腳步聲遠去,門被關上的聲音。

她睜開眼,四周光亮的燭火讓她一時之間對視線裏的場景感覺到了迷離,膝蓋以下發麻的地方仍舊在脹痛。

許久未曾這麽疲憊過了,也讓李幼如發現自己身體不如以往那般康健了,當年受傷的腿就這麽落下了病根。

更加重要的是,心中壓抑的那股氣原來從未消散,對於過去的恐懼始終如影隨形藏於背後的陰影之中。

她以為十年的時間足以愈合傷口,足夠自己變成阿游,成為山裏的采藥女。

“你醒了啊。”門外走進來的微生斂道,“我剛剛問過了掌櫃,能夠送些吃食和熱水上來。”

李幼如躺在床上就這麽看著他四處忙活,直至到掌櫃端著熱騰騰的菜飯上來。

門關上後,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

這時微生斂才緩緩問:“你不吃嗎?”

“我現在可能遇到了一點困難。”李幼如故作虛弱咳嗽幾聲,“得阿斂餵才行。”

“你……這麽嚴重?”

他狐疑的目光在李幼如腿下一掃而過,明明傷的是腿,為什麽需要他餵。

微生斂:“你若真這麽嚴重,我就去喊一個郎中過來。”

李幼如果斷拒絕了:“不必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身上有什麽問題我自己最為清楚。”

她只不過是想揶揄一下眼前的少年,從未想過真的要被人親手餵食。

李幼如見勢便收:“阿斂不願意便算了,我自己起身就……”

正要自己坐起身來,卻發現有人更快一步過來將她的身子扶穩,雖然很快就收回手去,可是少年眼底那一瞬間的擔憂卻是確實映在她眼中的。

微生斂盯著她,而後嘆了一口氣。

“我去找張矮桌來,你別動。”

他將飯菜都放置在矮桌上,又端放在李幼如觸手可及的床榻邊上。這樣雖然兩個人都只能靠得很近一塊吃,可至少不用餵食。

李幼如有些意外,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看著不近人情的高傲模樣,在照顧人這方面卻好似無師自通。

便問:“阿斂看起來好像很會照顧人?”

“在…東家手裏做事的時候,見過受傷的人多了,簡單的事情還是會做的。”微生斂將自己在軍中的經歷委婉說了一半,雖然不是什麽東家,而是整個長今城的主人。

他說完不忘補了一句:“這也算不得什麽,你可別多想。”

李幼如輕笑一聲,說知道了。

她安靜吃完了桌上的飯菜,兩人沒有再多言語,等到都收拾完之後李幼如忽然朝微生斂說:“我想沐浴,你能讓小二送些熱水上來嗎。”

“……”微生斂腳步一頓,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山裏的時候條件不夠,沐浴也只能草草了事,夏天時至少還能去河裏清洗身體。

李幼如需要熱水來緩解腿上的疼痛癥狀,眼下正好有機會,她也乘機享受一番了。

滿滿一大桶熱水就這麽被小二擡進了房間,雖然熱水來了,可是自從阿斂出門之後,自己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

她問幫忙擡熱水的小二:“和我同行的男子去哪兒了?”

“噢,你問這個啊。”小二神秘一笑,仿佛早就看透了他們,“那位公子說他借另外一處沐浴,這裏就留給姑娘你了。”

“多謝了。”

李幼如等關上門後才褪下身上層層布衣,她自然是知曉阿斂為了給自己騰個地方才特地不回來的。

解開頭頂纏繞的布條,一直被藏於腦頂的發絲就這麽散落披在身後。

她望向鏡中的自己,這便是她為什麽不能輕易讓他人看到,只能藏起來的原因。

不同於常人烏黑亮麗的青絲長發,李幼如天生的發色就是如朝霞一般瑰麗奇特的紅棕色。

殷紅的顏色襯得她臉上愈加白凈,甚至覺得這個顏色不夠張揚一般,發尾末端處呈現微微卷曲,貼著面頰的發梢也是俏皮蓬松生長著。

如果之前除去頭發,她的面容還能糊弄說是螢卓人。

可若讓人看到這頭張揚的長發,必然是輕易就能看出異常來,也躲不了這麽久。

鏡臺前盛放著一柄鋒利的剪刀,李幼如上前拿在手中,默默註視了許久。

她想起了今日在街道上遇到的孩子,連孩童都能感覺她的奇怪,更何況是已經成年的人。只是這種服裝的怪異的註視很快就會忘卻,而這個不尋常的紅褐色長發卻不同。

而當時自己的回答卻也不完全是謊言,她初來螢卓的時候便是剪去了這一頭長發。

長今城之中誰人會不知道李家的四小姐是何等張揚容貌,特別是縱馬疾奔在街道之中時,隨風揚起的發絲仿佛可以勾走註視其中人的心魂。

年少氣盛的時候只有長今城中的一處天地,心比天高,摔下來時也跌得更加重。

為了逃離長今城,她自己剪去引以為傲的長發,連發端也用剃刀刮了個幹凈。

李幼如擡手在發絲上比劃了一下,回憶著當時自己的心情。

她凝視著鏡子中的身影,視線裏女人臉上露出了迷惘的目光:“現在我究竟是誰。”

待到了夜深人靜時,在外面吹了許久冷風的微生斂在房間門外打轉。

他始終沒有下決心進去,自己和女子獨身共處一室甚至要過上一夜,若是放在長今城之中,添油加醋隔天便能傳得滿城風雨。

思索良久,微生斂還是靠在門邊的墻上,選擇在這兒站上一夜。

他在這裏見過的人不多,卻也能感覺這邊民風並不太在乎這些條條框框,可他自己心裏卻過不去這道坎。

“怎麽了,公子,可是還有什麽事情。”路過的掌櫃見到他站在門外邊,不知是否聯想到了什麽過往,悄悄走過來壓低聲問:“鬧別扭了?”

微生斂雙臂環抱於胸前,斜眼一瞥他,冷著臉並不回答這個問題。

“公子,我也是過來人,這也沒什麽不好說出口的。不過你也年輕,臉皮薄很正常。”

沒有得到回答,掌櫃仍然不失去熱情,“我和我家那位當初也這樣,但是女人嘛,哪能跟她們鬥氣呢,得哄著疼著才行。”

“你在這胡說什麽!”

“對對對,我當初也是這麽反應的。你聽我的,我有一招百試百靈……”

微生斂氣急,想讓對方趕緊離開就是,可偏偏越是這樣對方就越是來勁。

兩人爭執不下時,裏頭隔著門卻傳來一道女聲:“讓掌櫃看笑話了,我讓他進來屋內就是了,我們私下會好好說的。”

掌櫃一聽這話便哈哈笑著,連連道明白。

待人離開以後,微生斂便聽到屋內接著說:“阿斂,你進來罷。”

“孤男寡女,怎可如此。”

“你若不進來,只會顯得我們更加可疑。”

“……”

微生斂深吸一口氣,才閉眼推門直入。

李幼如在裏頭坐著,見他一臉如臨大敵進門來,不由得就笑出聲來。

聽到她的笑聲,門口處站定的少年面容更加嚴肅了。

微生斂正色問:“你笑什麽?”

“我笑阿斂膽子小。”

“胡鬧!”

李幼如起身踱步到他身後,將門關上,“我衣服早就穿好了,你別怕。”

微生斂問:“我若是看到什麽不該見的,你不會揪著不讓我走吧。”

“嗯~不好說呢,不過我想了兩個法子可以避免這個情況。你就這麽蒙上眼睛,或者我把燭火滅了。”

也許很難抉擇,微生斂思慮很久才選擇了後者。

李幼如將燭火吹滅,屋內沒了光亮,只餘窗外朦朧的月光灑在地板,一切都顯得並不真切。

“阿斂,你可以睜眼了。”

微生斂睜開眼的時候便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前面坐著,雖然他從內心感覺這種方式有點欲蓋彌彰,但比起失去視線讓自己徹底落入下風,他更願意接受現在的狀況。

周遭逐漸安靜下來,這間客房內只能聽到兩人平緩氣息。

微生斂問:“你的腿沒事了嗎?”

李幼如本想點點頭,下意識才反應過來對方應該看不到,開口回答他:“已經沒事了。”

或許是互相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他們之間的談話沒能進行下去,而李幼如開始有些困意了。

她起身摸索著走到床邊坐下,回頭朝角落裏的人和藹道:“阿斂也過來一塊睡下吧。”

這句話幾乎觸碰到了少年理智的底線,他立刻駁斥了李幼如的提議:“絕對不可!”

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容絲毫質疑。

李幼如只好說:“這兒沒有多的被褥,你若睡在地板上會著涼的。”

“那我就去找掌櫃多要一床被褥。”

“這樣反而被人懷疑我們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來的清靜。”

“那我就去找另外的客棧。”

“阿斂你有錢嗎?難道這間客房不是也用的我的銀兩?”

李幼如陳述的事實又刺痛了微生斂心中那已經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啞口無言的呆在原地,感覺自己又被這個女人的話繞進了一個怪圈裏。

可是自己卻偏偏一時間難以反駁,好像順著她的話語去做才是最簡單正確的道路。

微生斂磨著後槽牙道:“我說我如果跟你借錢,你一定會借機延長我勞作的時間。”

李幼如欣慰的表示:“是的,所以阿斂會怎麽選呢。”

頓時那一瞬間,微生斂心中湧出一股不服氣的怒火,他冷哼一聲坐在板凳上,如同守城將軍誓死捍衛最後的城池。

“我寧可一夜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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